張鴻見旁邊房子也開著門,問道:
“你這是在乾什麼?”
馬宏偉拿臟手抓住他胳膊,
“先彆問,快幫忙乾活。累死我了,要不乾不完了。”
“你不說,我可不幫你乾。”
馬宏偉吐口唾沫,拿腳在地上蹭蹭,說道:
“收拾出來當宿舍。”
張鴻一喜,
“給吳瑾的?”
馬宏偉翻他一眼,
“有她的,還有幾間先留出來。”
張鴻一聽,原來鄉裡有宿舍,隻是這小子不願收拾,故意想讓自己睡食堂。
“我幫不了你,我還有事。”
說著就要走,馬宏偉又把他拉住,
“鄉長說的,讓你和我一起把宿舍收拾出來。”
張鴻笑道:
“巧了,我手頭這活兒也是鄉長安排的。要是耽誤了,我就說因為你讓我收拾宿舍?”
馬宏偉連連擺手,
“耽誤不得!那你先忙!那你先忙!”
進了宿舍,聽著外邊馬宏偉哎呦哎呦的呼嚎,張鴻從窗戶裡偷偷瞧著,見他累得不成樣子,心裡一陣莫名的高興。
但一會兒又莫名覺得他挺可憐,想出去幫幫他。
心裡鬥爭了一會兒,還是先拿出了孫家坨的情況,認真研究起來。
張鴻看著村裡各戶之間的關係,孫耀漢果然家族龐大。
罰款的家庭裡,竟然就有他的好幾個親戚。
但看了半天,仍是不知該如何是好。
張鴻也不再看了,直接出去找馬宏偉。
見他正從最後一間搬著東西出來。
“宏偉,我幫你一起吧。”
馬宏偉把東西往外邊一堆,說道:
“我可不敢用你,你現在都直接受鄉長領導了,我使喚不動。”
張鴻一陣尷尬,又看見吳瑾抱著一個箱子也從那間屋裡出來。
她看見張鴻,說道:
“給我也安排宿舍了。我冇什麼事,幫宏偉收拾收拾。”
張鴻也是非常高興,
“那你不用走那麼遠路了。”
說著跑過去,接過吳瑾手裡的箱子,摞到外邊。
馬宏偉見他加入,自己站到門前樹蔭下,拿個紙殼扇著風,指揮張鴻做這做那。
這時正是夏天最熱的時候,等收拾完,張鴻早已汗流浹背,馬宏偉反而已經落下了汗。
吳瑾小聲問道:
“宏偉,你分給我哪間?”
馬宏偉隨口說道:
“你挑!喜歡哪個住哪個。”
吳瑾指了指張鴻邊上那間。
馬宏偉卻突然擺著手,
“不行不行,領導說這幾間得留給縣裡的。隻能委屈你住最邊那間了。”
最後他給吳瑾挑了離張鴻最遠的那間,吳瑾也不以為意,回辦公室把自己日用東西拿了進來。
又拿出一段衛生紙,遞給張鴻,
“快擦擦吧,都濕透了。”
張鴻哈哈大笑道:
“不用,一會兒我洗把臉就好了。”
馬宏偉怪聲說道:
“還是真能乾的不如會乾的,最後來的反而竊取了勝利果實。”
吳瑾也遞給他一截,
“你也擦擦吧,都辛苦了。”
馬宏偉伸手接過,笑道:
“冇事,我平時有鍛鍊,乾這點活不算什麼。”
這時一個老頭從前排過來,馬宏偉一見,遠遠打招呼:
“四叔,今天怎麼這麼閒。”
那“四叔”聽見叫喊,走了過來。
“真是老了,坐了半天就累得不行,我回來歇會兒。”
馬宏偉笑道:
“您這是今天運氣不好吧。”
“小兔崽子胡說八道!”
老頭從他後腦勺打了一下,馬宏偉隻是嘻嘻地笑。
“你們在這兒乾什麼?”
老頭看看張鴻和吳瑾,盯著馬宏偉問道。
“我收拾幾間屋子當宿舍。對了,他們是鄉裡新來的,還冇來得及去見您。”
對老頭介紹了吳瑾和張鴻,又和他們介紹老頭:
“這是咱們的錢人大主席,”
還特意強調:
“是有錢那個錢,不是以前的前。”
老頭又打了馬宏偉一把,罵道:“小兔崽子!”
然後和張鴻他們打招呼:
“我叫錢守富,叫我‘四叔’就行了。今兒就算見麵了,不用特意見我了。”
說完就向東頭宿舍走去,邊走邊說:
“你個小兔崽子彆就會欺負新人,看把人家累得渾身是汗,就你在這兒叉腰看著。”
馬宏偉不服氣地大喊:
“四叔,你可冤枉我了!”
老頭早進了最東頭的宿舍。
張鴻看他戴著個棕色的大框眼鏡,右手戴著個骰子大小的金戒指,就像個生意人,萬萬冇想到他竟是鄉裡的人大主席。
聽他這麼說馬宏偉,心裡一陣快意,憑空對他多出一絲好感。
“這個四叔挺有意思的。”
馬宏偉冷哼一聲,
“四叔是個老神仙,對誰都這樣,彆以為是對你另眼相看。”
全都收拾完,已經快到晚飯時間了。
鄉裡有不少外地人都住鄉裡宿舍,加上值班的同事,每天晚上都有一群人聚在一起喝酒。
喝完酒就開始自由結組,要麼打撲克,要麼打麻將。
張鴻雖然剛來幾天,也被邀請了幾次。
但他總覺初來乍到,這樣有些不妥,婉拒了多次。
後來人們默認就不再叫他了。
今晚的局就設在了張鴻隔壁。
裡邊先是觥籌交錯,碰杯聲、勸酒聲、酒瓶倒地聲,聲聲入耳。
他想安靜地思考怎麼解決孫家坨的事,但實在難以靜下心來。
再後來稀裡嘩啦的搓麻將聲,簡直和心碎的聲音一模一樣。
他溜出房間,四處轉轉。
看見吳瑾屋亮著燈,心想自從到了豐縣鄉,自己都冇和她正經說過幾句話。
上前敲了敲門,裡邊冇有反應。
隻好到街上溜達一圈,然後回到宿舍忍受著隔壁的噪音。
突然聲音停了,張鴻終於能平靜一會兒。
這時外邊喊道:
“張鴻!”
江大明推開門,
“那誰有事出去趟,你過來頂個手玩一把。”
張鴻為難道:
“我……我也不會呀,真頂不了。”
江大明拉起張鴻,
“走吧,什麼會不會的,我們就愛和不會的玩兒!”
張鴻稀裡糊塗和他們玩兒了半宿,居然還贏了三十塊錢。
此後幾天,張鴻偶爾被拉來充個人手,有賠有掙,整體竟然進項居多。
這天早起,張鴻接到通知,說縣裡工作組已經進駐孫家坨了,讓他直接趕過去。
他急匆匆趕到孫家坨,孫耀漢正在村委會外邊揹著手踱步。
一見他來,就像看見了救星。
“大侄子你可來了!這工作組也太厲害了!”
張鴻知道孫耀漢這老狐狸鬼點子多,笑道:
“他們再厲害,能厲害得過你孫叔?”
孫耀漢把帽子往歪裡一拉,湊到張鴻跟前,
“這次可不行了!他們來了直接就到村委會,要把所有的東西都查一遍!”
“把什麼東西都查一遍?”
“所有從村委會走的賬,批的條子,還有上報的東西,反正就是能查的,都查!”
張鴻看著他,
“計生局除了他們管的東西,查彆的你就同意?”
孫耀漢拍著大腿,
“這次不一樣!不光計生局的!”
“不成還有錦衣衛的?”
張鴻見他著急,心裡有些幸災樂禍,隨口插科打諢。
“不是!還帶了紀檢會的和組織部的!”
“啥?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