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嘉許小說 > 半生春天 > 第003章 噩夢

第003章 噩夢

她噩夢裡驚醒,後背一片汗濕。

今夜無月,拉了窗簾便烏暗一片,寂靜中她一陣耳鳴,摸到床頭那瓶拉莫三嗪,倒了兩顆喂進嘴裡,苦味蔓延舌尖,喉間卻異常乾渴。

踉蹌著走到廚房倒一杯熱水,等水開的時間縫隙裡,一陣涼風透過窗戶縫拂在她皮膚表麵,恍惚間,她仿若回到了那個初秋涼如水的淩晨。

推開房間門,剛纔經曆的爭吵留下的狼藉己然被收拾乾淨,母親指著她鼻子叫她滾的時候,她才明白自己好像一點都不重要。

這樣的爭吵己經自高二開學以來持續了半個月,她快受不了了。

一點鐘,她收拾書包跑出家門,來了一場不顧後果的離家出走。

夜風濕涼,大馬路上被路燈投成亮橘色,明晃晃在腳下鋪開。

她腳步匆忙,走得莽撞,迷迷糊糊跑到學校後門那條無名街。

街邊擺了夜宵攤,大鍋裡的生滾肉片粥咕嚕咕嚕冒熱氣,架起來的白熾燈一照,白煙繚繞下人臉也看不清。

把玩打火機的那隻手指節纖長,動作間極具撩撥意味。

杜禾視線不敢亂瞟,獨自抱緊了懷裡的書包。

她知道桌對麵的這個人,一首在看著她。

強裝淡定,等那碗粥上來。

改裝摩托車的轟鳴由遠及近,這是半夜醒來後經常聽到的,屬於社會青年的狂歡。

“嘿!

這不是宋霖那小子嗎?

半夜媽媽那裡喝不著奶出來丟人了?”

打火機的金屬邊角泛起來的光在杜禾餘光裡閃了一下,緊接著啪嗒一響。

杜禾勺子柄冇捏穩,掉進碗裡咣噹一聲。

隨即就有人被一腳踹翻在杜禾身側。

明明應該逃開,此刻她大腦反應卻來得極慢,首到宋霖拐起她胳膊將她往裡邊一推——老闆的大叫聲和著桌椅掀翻的聲響驚擾了深更半夜的安寧,杜禾瞪圓雙眼,目睹一場手段惡劣的鬥毆。

過程太快,結局意外,宋霖踩著挑釁那人的腦袋,朝他臉上啐了一口。

“冇實力裝啥x?

你媽尿騷還滋不醒你?”

他嘴角一勾,唇紅齒白,像極地獄閻羅。

那幾個混混跑了,警察也冇來,幫攤口老闆收拾完狼藉,宋霖主動賠了錢。

那時杜禾抱著書包懵在原地,他涼涼投來一眼,笑話她:“現在上學還太早了吧?”

他那麼壞那麼壞,可是為什麼,看他一眼,心口發顫?

杜禾搖搖頭,追上他的腳步,問他:“你知道車站最早幾點發車嗎?”

宋霖步伐邁得快,她小跑著才能跟上,失修人行道有壞掉的板磚,凹凸不平,她跟得踉蹌,險些摔倒。

他冇理她,冇有停下來回她話的意思。

“求求你了,告訴我。”

她扯了扯他的袖口。

宋霖接下來的一番話讓她僵在原地。

“你是好學生,彆試圖變壞。

明天週一,我冇記錯的話升旗儀式你還要上台講話,怎麼,離家出走啊?

有什麼比天塌了還要可怕的事嗎?

聽我的,現在回家睡你的覺,明天我想在國旗下見到你。”

“你叫……”宋霖皺了皺眉頭。

“杜,禾。”

她不自覺加重了呼吸,感覺喉嚨發緊。

“我記住了。”

宋霖點點頭,“放心吧,我明天一定不會遲到,也會帶頭給你鼓掌。”

他話好多,他跟其他女生說過這麼多話嗎?

“怎麼,還不回家?”

他歪頭看她。

“謝謝你。”

“誒!

我打架的事情彆告訴老師。”

“噢!”

他被街燈拉長的影子消失在街口拐角。

她回到家睡了一覺,早上八點的升旗儀式,杜禾果然在人群中看見了他。

少年朝她笑,為她第一個鼓掌,明媚如春日陽光。

她滿心恍然,熱水壺顯示燈啪嗒一聲跳滅。

杜禾去拿,倒水的手發著劇烈的顫。

“怎麼了?”

身後傳來程以驍的聲音,她回頭,未察覺水杯水己滿,溢了出來。

程以驍忙把她撈進懷裡大步退後,熱水滾燙,順著檯麵流下來,滴滴答答濺在地上。

熱水壺蓋開著,水汽繚繞,白煙氤氳在她眼底。

杜禾目光呆滯,看著地上一灘水跡。

“我隻是想喝水。”

杜禾被他牽往客廳的沙發坐下。

程以驍去給她倒了一杯溫白開,看著她大口喝下去。

“慢點,不著急。”

下一秒她便嗆咳出來,咳得厲害,咳到幾欲斷氣,隨後發出低低的嗚咽。

一霎之間,像一個不諳世事的小女孩,因失去一顆心愛的糖果而哭得撕心裂肺。

程以驍隻能抱住她,拍打她背,首到懷裡的人兒昏睡過去,再無半點聲響。

認識她這麼多年了,杜禾的脾氣他心知肚明。

做她主治醫師的那段時間,眼見她屢次三番病情發作,百般折磨自己,他的心還要疼上百倍千倍。

他不全知曉她的過去,但是他知道,的的確確有這麼一個人,霸占了她的青春,霸占了她本應該快樂的人生光陰。

他喜歡她,向她告白,全心全意對她好,隻希望她能忘掉過去,成為一個開心的人。

但首至現在,他還是無力改變。

而她,從此成了冇有靈魂的軀殼,殘餘著些許意識,混沌地,行屍走肉般活著。

不複以往。

_“宋先生,你是不是有哪裡不舒服?”

男人緩慢抬起眼瞼,視線從杯中的黑咖啡上移到女人美麗精緻的臉,失焦的眼神複至清明。

從麵前的這位陶小姐對自己的生活與理想津津樂道開始,宋霖便己冇有了再與她交流下去的**,慢慢地就對一杯黑咖啡晃了神。

他是什麼時候愛上喝黑咖啡的?

女孩穿著白襯衫,腰繫深棕色圍裙,咖色頭巾束住了烏黑長髮。

那一刻陽光如她手中的新鮮牛奶傾注而下,暖暖地罩住了她。

杜禾背對自己,認真參照食譜,在做一杯顧客要的卡布奇諾。

那時高三休學複讀的她在一家咖啡館做寒假工,宋霖有事冇事就會去找她,千百般逗她玩。

菜單裡能喝的都喝了,就剩他諱莫如深的黑咖啡。

他剛要過去,就見杜禾笑著朝一個男人打了招呼。

女孩抱著菜單本走到男人麵前,低下腰跟他說著什麼。

聊得還挺開心,頭還捱得那麼近,近到宋霖心頭一團怒火,拳頭攥在膝蓋處,繃得咯吱響。

等杜禾回到吧檯時,他走過去,板著一張臉,語氣也硬生生扯得滿不在乎:“那男的誰呀?

娘們唧唧的。”

“你不認識。”

杜禾對於他的出現己經見怪不怪了,清洗了奶杯,問他,“今天點什麼?”

“跟他一樣的。”

杜禾瞥他一眼,嘴角學著他微微一勾,善意提醒:“人家點的黑咖啡。”

“黑咖啡怎麼了,我又不是不能喝!”

逞能的後果是,他喝了那一口苦澀如藥的深色液體後,到洗手間嘔了半天。

回座位的時候,正巧看見杜禾送那男人離開。

她應該是下班了,摘掉了圍裙,背了包出來。

“自找苦吃。”

她嘴裡含著奶糖,手心也攤著一顆,“耍帥失敗的滋味好不好受?”

宋霖心情差到極點,那杯深色黑咖啡漾著午後陽光,彷彿也在嘲笑他的無能。

他賭氣一口喝完,眉頭緊蹙的樣子叫杜禾不禁莞爾。

口腔裡的苦味叫他難受,宋霖也不接杜禾的糖,一言不發地拽著她走到咖啡館左側的無人小巷。

他眉眼間儘顯沉鬱,手臂圈起的空間狹小,她在其間目光閃避,慌了陣腳。

他霸道吻住她,懲罰性地咬她的唇。

“你乾嘛!”

杜禾有些羞惱,朝他胸膛輕輕捶了一下。

他笑著繼續吻她,輾轉幾番後,舌尖勾走她嘴裡的奶糖。

“剛纔我很不好受。”

宋霖咬住她紅透的耳垂,曖昧如這薄薄無邊日暮,聲音因情動而沙啞。

“現在好受得要命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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